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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線之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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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紅雲躺在床上睡不著,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那盞漂亮的吊燈。吊燈沒打開,但晶瑩剔透的燈上卻被映上一層模糊的光線。光源來自梳妝臺邊的壁燈。葉萊正借著那團柔和的光芒破譯從柳韜那裏竊來的密碼文件。

多方協議

甲方:星空

乙方:閃電

丙方:飛碟

甲方委托乙方協助調查洩露雲天食品公司機密的人,丙方負責協助乙方調查,一切行動自由。如果在此期間丙方重傷或死亡,甲方需付二百萬元人民幣給乙方。

葉萊在心裏冷笑一聲,星空、閃電、飛碟,原來這三個人是這樣的關系。那麽季楠呢?他不是流星嗎?還有什麽是自己還不知道的呢?

終於覺得肚子餓了,葉萊才想起孟紅雲給她留的外賣。是一份白米飯加宮保雞丁。顧不得早已經被放涼,葉萊風卷殘雲一掃而光。

然後她倒了杯溫開水,坐在梳妝臺前的椅子上,一邊凝視著鏡中自己纖弱的身影,一邊喝著水,卻是剛喝了幾口,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她想把水杯放到梳妝臺上,手一松,水杯掉落在地毯上,緊接著人也從椅子上倒了下去。

她在腦袋要碰觸到柔軟的地毯之前,想到,孟紅雲,你好陰,竟然在飯裏下藥。這一回我是死定了……

可是葉萊並不知道,此時此刻躺在床上的孟紅雲,她的眼睛已經不再專註於那盞迷幻的吊燈,而是漸漸地合上了。

幾分鐘之後,臥室的門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個年輕的男人,穿著襯衫、西褲,戴一副細框眼鏡。

正是這幢別墅的少主人季楠。

季楠鎮定地走到葉萊跟前,蹲下去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她光滑柔嫩的面頰,熟悉的感覺從手背一直蕩入心田。片刻後他站起身,從梳妝臺上拿起那份密碼文件,以及破譯之後的文件。

他怔了一會兒,把文件放回原處,然後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同樣昏迷不醒的孟紅雲,轉身去書房。

他打開電腦,點擊鼠標,熟練地進入孟紅雲的電子郵箱。他的記性很好,不費力就可以記住那些毫無規律的用戶名和密碼。

他模仿孟紅雲的口吻給柳韜寫了一封電子郵件。

韜韜: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葉萊住在我這裏。這件事情你不要告訴任何人,特別是季雲天。葉萊是個好姑娘,她不會傷害我,你要放心。還有,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談,托我轉告你,明天午夜零點在青河橋邊的樹林裏見。你一定要去,但要註意安全。

閱後請立刻刪除郵件,切記!



緊接著,他退出孟紅雲的郵箱,進入柳韜的郵箱,模仿柳韜的口吻給孟紅雲發了一封電子郵件。

媽:

我知道葉萊在你那裏了。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放心地住在那裏,也可以繼續放心地讓葉萊住在那裏。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葉萊談,請你轉告她,明天晚上十一點在青河橋邊的樹林裏見。要她一定去,並註意安全。

閱後請立刻刪除郵件,切記!

韜韜

發完郵件,季楠關上電腦,迅速離開別墅。經過樓下大廳的時候,兩個保安仍然人事不省地歪倒在沙發上。他們將會和臥室裏的兩個女人一起睡到明天日上三竿才會醒。他使用的無味氣體迷藥會持續發揮數小時的作用。

他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找一個清靜的地方監視柳韜和孟紅雲的電子郵箱,註意他們是否在查閱電子郵件之後將其刪除,防備同樣知曉郵箱密碼的季雲天看到郵件內容。

而這個時候,柳韜已經和他的小丁香在一家條件簡陋的小旅館裏相擁入眠了。他們不敢住酒店,否則閃電會用專業的偵探手法輕而易舉地找到他們。

淩晨的時候柳韜先醒來,習慣性地拿起枕邊的手機,進入郵箱,發現了“孟紅雲”的電子郵件。

這封郵件讓他再也睡不著了。昨天發現那個人是葉萊已經足夠讓他吃驚了,卻不料葉萊竟然與母親在一起。她怎麽會知道母親在季雲天的別墅裏?這段日子她都做了什麽?她都知道些什麽?這一切是否都說明了葉萊真的是洩密人?

而她為何又要和自己會面?她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自己?

昨天柳韜不但在他租住的房間布置了監控設備,而且在桌子上放了那封密碼文件。他的意思是要那個人明白,他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約定。他這麽做也是希望從被動變為主動,盡快揭開一切謎底,早日讓一家三口團聚。

這個時候,柳韜非常擔心母親的安全。葉萊和母親在一起,是不是意味著母親現在是葉萊的人質呢?這麽想的時候,柳韜冷汗直冒。

直到羅曼醒來,柳韜的腦子裏仍然亂成一團。一向沈穩的柳韜,只要碰到與母親有關的事,便六神無主了。

柳韜將已經刪除的郵件內容告訴羅曼。羅曼凝神思索了一會兒說:“現在對我們來說,最穩妥也是唯一的做法就是和葉萊會面了。”

柳韜說:“難道我們一整天什麽也不做嗎?我擔心媽,我想去她那裏看個究竟。既然葉萊在那裏,既然葉萊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談,那麽我去了不就解決了一切嗎?”

羅曼卻搖頭:“韜,你怎麽不清醒了?難道你不知道對媽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嗎?我總覺得雖然我們四處躲閃,但背後仍然有隨時追隨我們的影子。如果我們急於去別墅找她,那麽媽那裏就不再安全了。”

柳韜覺得羅曼說得有道理。再想想,他還是難以相信葉萊會對他們構成威脅。直覺告訴他,那個柔弱的女人表面簡單,內在豐富,但骨子裏仍然善良。

柳韜嘆了口氣說:“那只好這麽辦了。白天我們就不要出去了,否則很可能橫生枝節。我們就等著晚上一起去青河橋,看看那個神秘的女人到底有什麽乾坤。”

柳韜說完,發覺羅曼在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他不由得一楞:“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羅曼卻是微微一笑:“晚上我們就不必一起去了,你自己去就可以了。”

這句話雖然說得笑意盈盈,柳韜卻嗅到空氣中的異樣氣息。

柳韜忽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對著羅曼“動手動腳”:“哈哈哈,你這姑娘說什麽呢?你不是吃醋了吧?”

羅曼既不迎合也不躲閃,更沒有笑。其實她想笑的,用笑容來掩飾自己的不悅。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越是想笑就越是笑不出來,反而眼淚奪眶而出了。

柳韜看到羅曼的眼淚立刻止住了笑。他先是驚訝,既而不安,更多的是疑惑。他不明白一向大度的羅曼為何突然這樣。

他想去解釋,但覺得真的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這種事情只會越描越黑,重要的是他自己心中無愧。於是他替她擦了眼淚,認真地說:“我不會留下你的,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

羅曼知道自己失控了,覺得不該這樣的。她的情緒平覆得很快,終於又笑了出來:“我當然要和你一起去,哼,你想自己去也不成……韜,我剛才是不是很……嗯……”她想找一個合適的詞,卻一時找不到。

柳韜笑道:“你剛才很可愛啊!你吃醋的樣子很可愛啊!你是因為愛我才吃醋的嘛!”

他卻很快正色道:“小曼,我知道你心裏有時會很委屈,但是你從來不表現出來。我知道這是因為你信任我。可是吃醋和信任根本就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的。”

羅曼楞楞地看著柳韜。她覺得他的這句話打開了她心中存在已久的心結。對,吃醋就是一種情緒,和信任不信任毫無關系。對方倘若不懂得這個道理,那肯定會升級成一場持久的惡戰,到最後兩敗俱傷。還好,她的“對方”不是別人,是柳韜。

於是羅曼欣慰地笑了:“好了好了,看你還來勁兒了。今天白天我們既然不行動,那麽就來享受一整天難得的休閑時光吧。”

就這樣,兩個年輕人很快就將所有的負面情緒拋卻,投身於溫馨纏綿的二人世界中。

而他們都知道,一整天難得的休閑時光,卻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寧靜。

57

休閑的時光確實很短,因為未到約定的時刻他們就到達了指定的地點。

那個時候是夜裏10點多。出租車司機送他們去青河橋的時候不時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們,後來終於忍不住說:“你們幹嗎要去那個鬼地方?前些時候那裏接連出了幾件事,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柳韜一楞,他遠在海外當然不曾耳聞,但羅曼心中有數。她知道青河橋出過幾件事,有少女被害,還有一次更慘,死的是一對年輕的情侶。所以往年號稱青城小外灘的青河橋,如今一到晚上便沒人敢去了。

羅曼立刻對出租車司機說:“哦,我們不知道啊。那我們不去了。你就把我們送到前面的電影院吧。”然後轉身對柳韜說:“那裏不安全啊,咱們別去了,不如去看電影吧!”

柳韜是何等聰明的人物,馬上應和道:“好哇,我們好久沒看電影了!”

好心的司機看著這對“從善如流”的男女,笑笑,沒說啥,並不介意少掙了幾元錢,很快把他們送到了電影院門口。

下了車,他們假裝在便利店買零食,等出租車走後才徒步向青河橋走去。還要步行二十分鐘的路程,就當散步了吧。

至於第二天那個出租車司機看到報紙上的新聞後有何感想,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個出租車司機不會認為他們與這晚的事情有關。

青河橋果然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那片樹林外面有一盞路燈,燈光對著外面,所以樹林在背光處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山雨欲來風滿樓。低沈的雲,悶熱的風,人像是處在一個即將沸騰的鍋裏,想要逃離卻無處可逃。

樹林邊的路燈下有張雙人木椅,空蕩蕩的坐椅似乎想勾出人的遐想來。柳韜看了一眼手表,10點40分,離葉萊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小時二十分鐘。

柳韜不知道這並不是葉萊提出的約會時間,更不知道季楠給葉萊定的時間和自己的不一樣,要提前一個小時。

所以按照約定,葉萊如果準時赴約,那麽二十分鐘後就會到了。

對這一切並不知曉的柳韜和羅曼觀察了地形,沒有比小樹林更好的隱身之處了。按照他們白天的計劃,他們要提前到達,藏身之後靜觀其變。

因為他們太被動了,在整個事件中從頭到尾都處在被動的局面。所以他們會料到一些意外情況,比如來的人不是葉萊,或者不是葉萊一個人。

所以先占據有利地形,在沒有把握的時候不輕易露面,這是他們今晚行動的主旨。

小樹林裏有幾個石墩,他們找了一個擦幹凈,相偎坐在上面。幾棵參天的銀杏樹是他們最好的遮掩,而且透過縫隙,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並聽到即將發生的一切。

十分鐘後,他們聽到了腳步聲。腳步聲非常輕微,甚至抵不過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

一個人影從遠處飄了過來。直到那個人走到木椅前,兩人才看清楚那人的長相。

是葉萊!她穿著白色短裙的身影在燈光裏像是一個鬼魅。轉身的時候,一頭長發水草般隨風飄起。她的臉在光線裏晃動了一下,眼睛裏面是恐懼和期待。

那一瞬間,柳韜覺得葉萊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弱者。如果不是在監視器裏看到葉萊偷偷闖入的一幕,他會覺得葉萊今晚是想尋求自己的保護。畢竟,他曾經真真假假地做過她的“保鏢”。

葉萊朝四面八方看了看,然後在木椅上坐下來。

這個時候柳韜和羅曼思考的問題是,葉萊為何來得這麽早,比約定時間整整提前了一個小時。還好他們事先做了充分的預料,比她來得更早。

現在他們該怎麽辦?該不該出現?是柳韜一個人出去還是他們一起出去?兩個人不能說話,只能用肢體語言交流。柳韜的身體紋絲不動,並且按住羅曼的身體,意思是暫且按兵不動。

緊接著發生的事情證明了柳韜的做法是對的。這一次,他們還是先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然後看到了那個人影。

他們看清楚那個人時,簡直要發瘋了。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季楠,葉萊的前男友,季雲天的兒子。季楠出現在葉萊面前時,葉萊顯然也是驚詫異常。他們聽到葉萊用變了腔調的聲音問:“你……你怎麽來了?你在跟蹤我嗎?”與此同時,葉萊離開木椅,向小樹林方向退了幾步。

“呵呵,”季楠用溫和的聲音笑著,“你怕我了?想殺死我是因為你害怕我嗎?”

“你……”葉萊吃力地說,“恐怕是你更想殺死我吧?”

季楠不驚不怒,語調依然平靜:“你錯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死你。在你最危險的時候我用苦肉計求我父親放過了你,否則我父親決不會饒過你的。可是你居然恩將仇報,想置我於死地……”

“你胡說,我沒有……”葉萊有氣無力。

季楠又是呵呵一笑:“你騙過柳韜的母親孟紅雲,以她的名義給柳韜發郵件,要他親手交給我一個木盒。可惜柳韜太聰明,識破了你的詭計,那個木盒根本沒有到我手中。”

葉萊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喘息。

季楠又說:“你這麽做又是何必?我既然放過了你,你遠走高飛不好嗎?你殺了我又有何用?我死了你就開心了嗎?”

葉萊突然失聲哭了出來:“你活著我就開心了嗎?我那麽愛你,你為什麽要對不起我?雖然你對我的愛已經死了,可是我無法容忍你仍然活著,去愛別的女人!”

柳韜和羅曼聽到這裏都吃了一驚。他們才知道葉萊原來對季楠真的一往情深,那麽她對待柳韜肯定並非真心了,做戲也罷,利用也罷,總之一個女人不可能在對一個男人愛恨交加的時候對另一個男人動心。

這讓羅曼心中舒坦了許多。柳韜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兩個人的手心都出汗了,濕漉漉的。

只聽季楠說:“我辜負你是我的錯,可是你曾經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拒絕和我站在一起,選擇與我作對。你知道我當時對你有多失望嗎?”

葉萊由哭轉笑:“你犯了錯還要我和你一起犯錯?我雖然愛你,但絕對不會不辨是非。季楠,到今天我還是想不通,你為什麽要背叛你爸爸?為什麽要洩露雲天食品公司的機密?為什麽要讓雲天食品公司一次又一次陷入危機?你背叛你爸爸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一次次對我動用陰謀,把你的罪過嫁禍給我?你讓我走,可是我又該到哪裏呢?季雲天是不會放過我的。”

季楠沒有立刻回答,安靜了片刻。風聲更大了,裹著涼風穿過樹林,讓柳韜和羅曼渾身起雞皮疙瘩。而葉萊和季楠的對話更具駭人之力,那力量化成涼氣,自他們的心底冒出來。

此刻,季楠的沈默是否表明他正是洩密人?還有,如果確實如此,那麽葉萊是早就知情的了?她說季楠一次次嫁禍於她,所以,那些看似真實的證據應該都是季楠給葉萊下的套了。比如葉萊與瘦男人的神秘之約,比如文件失竊之夜葉萊到過公司……

柳韜和羅曼正如此尋思著,季楠終於說話了:“萊,不管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不管我都做過什麽,請你相信我自有苦衷,所以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不要受這些事情的影響。我向你保證,一切會很快過去的。我現在想說,我仍然愛著你,我請求你不要離開我。在塵埃落定的時候,我希望我們仍然在一起。”

“你說什麽?”葉萊怔住。

“我說我仍然愛著你,我想要你回到我身邊。”季楠簡潔有力地回答。

這一次是葉萊陷入沈默了。一個女人,無論何時,她對自己深愛的男人向她訴說愛意是毫無抵抗能力的,無論是真還是假。

“萊,過來。”季楠的聲音很柔和,在風聲中幾乎聽不見。

葉萊遲疑著走過去,被季楠一把按倒在椅子上。葉萊似乎還掙紮了兩下,但很快便被季楠征服,兩個人在木椅上親熱起來。小樹林背對著木椅,柳韜和羅曼看到路燈下葉萊的一頭長發垂在椅背上,季楠的一只手扶著她的頭。

柳韜和羅曼沒有想到事情會向這樣的方向發展,不禁都茫然無措起來。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情欲,任風也吹不散。

大約五分鐘過去了。季楠終於放開了葉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對著葉萊看了片刻,又東張西望了幾眼,然後迅速向著與來時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的腳步聲本來就輕,風聲又大,因此很快就聽不到了。

葉萊卻仍然以剛才的姿勢靠在木椅上,一頭水草般的長發在風中肆意飄搖。

又過了一會兒,柳韜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他對羅曼耳語:“我們過去看看?”

羅曼不安地說:“我也是這麽想的,去吧。”

他們急忙跑到葉萊面前。羅曼失控地驚呼一聲,身體差點癱軟下去。柳韜扶住了她,可他自己也因為過於驚駭而喘著粗氣。

慘白的燈光下,葉萊的身體癱在坐椅上,頭仰著,脖子擱在椅背上。

她那原本光潔的鵝頸般的脖子上纏繞著好幾圈細鐵絲,鐵絲緊緊地嵌入肉裏,鮮血順著脖子往下流,染紅了身上白色的衣裙。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球似乎要奪眶而出——她還留戀著這個世界,不想合上眼睛。

58

柳韜和羅曼沒有在青河橋逗留。他們沒有在青河橋附近攔出租車,一直走到那家電影院附近,才叫了出租車。

那一刻,羅曼有報警的念頭,但柳韜認為葉萊已經死了,季楠也已經走掉,如果報警的話,他們兩個人反倒嫌疑很大。也許會帶給他們無法想象的麻煩,他們倒還好,清者自清,柳韜擔心的是母親的安全。

於是他們回到了小旅館。柳韜看著驚魂未定的羅曼說:“季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難道他在跟蹤葉萊?”

羅曼雖然受了驚嚇,但思路還是很清晰:“我不認為是跟蹤。葉萊去那個場合很明顯是跟人約好見面的,季楠在那種情況下殺死他,難道不怕被跟她約會的人發現?”

柳韜點頭:“有道理。我真的沒想到季楠會那麽做。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柳韜說不下去了。他的眼前是葉萊的一顰一笑,他的耳邊是葉萊唯獨對他口吃的話語。

羅曼心裏也很難過。雖然她吃過葉萊的醋,但一直很欣賞那個細柳扶風般的女子。她們一直是相處融洽的同事,如今目睹葉萊死在自己面前,羅曼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

可是拋卻感性,用理性去看待,今晚的事情的確能說明很多問題。羅曼梳理了一下思路說:“韜,你想過沒有,葉萊為什麽會比約定的時間提早一個小時?”

柳韜說:“這的確有些奇怪,也許她比較心急,或者是弄錯時間了。”

羅曼說:“葉萊是個會計,平時對數字的敏感度要超過常人,弄錯時間是絕對不可能的。並且按照她的個性以及常理,提前一個小時是很反常的事情。”

柳韜說:“看來你已經有答案了,你說說看。”

羅曼說:“我認為有可能是葉萊在不同時間約了不同的人。11點約的是季楠,12點約的是你。”

柳韜立刻否定:“我覺得不是。你還記得葉萊看到季楠時說的第一句話嗎?——‘你……你怎麽來了?你在跟蹤我嗎?’”

羅曼沮喪地拍著自己的腦袋:“對,我忘記這些了。我還是無法正常思考問題。”

柳韜說:“應該是這樣吧,是季楠搞的鬼。他用我媽和我的郵箱互發郵件,跟葉萊約的是11點,跟我約的是12點。”

羅曼眼睛一亮:“對,就是這樣,這一切都是季楠的計謀!葉萊今晚不是指責他洩露了雲天食品公司的機密嗎?季楠也並不否認。他殺死葉萊一定是因為葉萊發現了他的秘密。”

柳韜搖頭:“不是因為這個。季楠不是放過葉萊一次嗎?可是葉萊非但沒有遠離,還想借我們殺死季楠。她那些詭秘行動的目的一定也是在收集季楠更多的證據。所以季楠才有了今天的絕情。”

羅曼又拍拍腦袋:“你說得對,我今天的思維跟不上你了。”

柳韜微微一笑:“一向聰慧的小曼今天是被嚇著了呢。季楠這招真狠,不但殺死了葉萊,而且還想嫁禍給我。今天多虧你夠機敏,否則那個出租車司機肯定記得我們今晚去過青河橋。媽的郵箱裏肯定有季楠冒充我給她發的郵件,這個不利的證據一定得趕緊刪除。可是我沒有媽的電子郵箱的密碼,還得找人破解。還有,我媽知道我和葉萊見面的事……”

羅曼緊張起來:“那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去找媽?明天就來不及了。”

柳韜說:“對,我們趕緊去。”

他們決定之後,立刻出了小旅館,打車去季雲天的別墅。

此刻,他們已經顧不得有人在身後跟蹤了。季楠既然知道葉萊藏在季雲天的別墅,那麽也一定知道孟紅雲在那裏,所以孟紅雲早已在危險之中。

他們心急如焚地敲開了別墅的大門。一個保安正揉著眼睛打哈欠,另一個清醒一些,警惕地問:“你們是誰?來幹什麽?”

柳韜說:“我是孟紅雲的兒子柳韜,這位是我的女朋友羅曼。我有急事要見我母親,麻煩你們讓我進去。”

保安想了想說:“你們在這裏稍等,我先去問一下孟姨。”說著讓另一個保安守著大門,自己上樓去找孟紅雲。

兩分鐘之後,上樓的保安慌慌張張地跑來了,嚷道:“孟姨不見了!”

柳韜的腦袋裏嗡了一聲,顧不得保安的阻攔便向裏猛沖。他跑到二樓,見其中一個房間開著門,裏面的空調還開著,床上的涼被胡亂地放著,床上卻沒有人。

羅曼很快追了上來,見此情景說:“別急,我去看看媽是不是在洗手間裏。”

兩個保安也上來了。四個人一齊到處尋找。

十分鐘過去了,別墅裏每個角落都被找過,卻不見孟紅雲的蹤影。

59

季雲天這兩天被寧嫻折騰得筋疲力盡。雖然DNA鑒定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一根筋的寧嫻認定季萱萱就是在那場大火中喪命了。這些年來,女兒是寧嫻全部的精神支柱,所以寧嫻遭受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她將心中所有的悲痛和悔恨全部發洩到季雲天身上,連同當年的拋棄之恨一起。這個女人就像火山一樣,沈寂了大半輩子,突然爆發,威力無窮。

季雲天為了躲避寧嫻班也不上,家也不回,手機也不開。寧嫻找不到季雲天,就去騷擾藍英。雖然藍英心裏的糾結一點也不比寧嫻少,但一直以寬容的心胸對待寧嫻。然而藍英的理智對於寧嫻的瘋狂來說可謂是火上澆油。在藍英面前寧嫻是自卑的——養尊處優的日子和修身養性的生活讓本來普通的藍英煥發著迷人的光彩,相比之下,原本端莊秀麗的寧嫻卻因為身心的操勞早已衰老變形。

藍英勸解了大半夜,才讓寧嫻的情緒稍微平緩一些,她答應先回季雲天給她安排的酒店休息。明天DNA鑒定結果就要出來了,所以今夜對寧嫻來說註定是個無眠之夜。她搖搖晃晃地上了藍英平日開的汽車,由季雲天的司機送她走。

寧嫻離開後,藍英舒了口氣,然後更大的苦悶自內心深處升騰。打季雲天的手機,關機;打季楠的手機,也關機。這個季楠,這幾天怎麽經常見不到人呢?是不是談了新的女朋友了?兒大不由娘啦。可是季雲天呢?也許躲寧嫻是假,與舊人私會才是真吧!他是不是在孟苒那裏?自從那晚接到孟苒的電話,他便魂不守舍了……

藍英心中的苦悶無處排解,而且還積攢著寧嫻留給她的悶氣。藍英洗了澡後沒有去臥室睡覺,而是待在客廳看平時絕對不會看的娛樂節目。看著看著她竟然笑起來了。她終於知道這些娛樂節目是有價值的,人在情緒的低谷時反而更容易笑出來。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藍英以為是司機送寧嫻回來了,或者是忘記帶鑰匙的季雲天,卻沒想到是柳韜。而跟柳韜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姑娘,看起來有點眼熟。他們看起來很親密,柳韜的手一直搭在她的肩頭。

柳韜來季家吃過飯,藍英一直很喜歡柳韜,覺得他身上有自己兒子缺少的陽光和活力。這些是季雲天年輕時曾經有的。

柳韜一見藍英就說:“藍姨,真抱歉這麽晚還來打攪您。我們有點急事想找季總。哦,這是我的女朋友羅曼。”

藍英聽到羅曼的名字便是一震。她想起來這個姑娘為何這麽眼熟了——在她的葬禮上看過她的遺像。

因為事先知道季萱萱——其實是唐依琪沒死,所以此刻活著的羅曼並沒有給藍英太強烈的震撼。饒是如此,她請他們進來的時候,還是覺得像置身夢境。還有多少離奇的事情會發生呢?季雲天在哪裏呢?季楠又在哪裏呢?會不會出事?

藍英的心中亂成一團,嘴上仍然冷靜地說:“你們先坐在這裏等一會兒,季總還沒有回來。”

柳韜焦急地問:“藍姨,您知道季總去哪裏了嗎?”

藍英搖搖頭。

“那——季楠呢?”柳韜又問。

藍英又是搖搖頭。

柳韜失望至極,猶豫了一下說:“季總不在,那麽我們先回去吧,不能耽誤藍姨休息。”

藍英微笑著說:“不用急著走啊,我還不打算休息呢。”她一邊說著一邊關掉電視機,客廳裏頓時安靜了下來。保姆已經睡下了,藍英親自給他們端茶倒水。

“你們找季總肯定有急事吧?能不能先告訴我呢?也許我可以幫你們啊。”藍英溫和地說。

柳韜說:“是這樣的,我母親遇到了一些麻煩,所以我托季總給她找個安全的地方避一陣子。可是剛才我們去那裏,發現母親不見了,所以我很著急,想讓季總幫忙找她。”

藍英遲疑地問:“你的母親?她是誰?”

柳韜並不知道季雲天、藍英和自己母親之間的微妙關系,加上念母心切,於是胸無城府地說:“哦,我母親是孟紅雲。”

孟紅雲……藍英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可是為什麽感覺這麽怪?女人的直覺是可怕的,她不由得問道:“冒昧地問一句,你母親和孟苒有什麽關系嗎?”

柳韜並未意識到藍英的反常,立刻說:“哦,我母親年輕的時候叫這個名字來著,難道藍姨認識她?”

“啊?!”優雅如藍英,此刻也無法鎮定了。她的面色大變,原本溫和的眼神淩厲地射向柳韜。

怪不得這個孩子身上有著季雲天的氣質,原來他也是季雲天的孩子!原來當年孟苒並沒有打掉季雲天的孩子,季雲天在欺騙自己……想到這裏,藍英不由得百感交集、萬念俱灰了。

柳韜意識到藍英的異常,關切地問:“藍姨,您怎麽了?”

藍英感到事情已經超出了料想太多,索性說:“我總算知道季雲天為什麽那麽喜歡你,把你留在身邊了。難道你還不知道你就是他的親生兒子嗎?”

“什麽?”柳韜睜大眼睛看著藍英,覺得她的話太荒唐了。一邊的羅曼也是大吃一驚,一時反應不過來。

藍英見他們果然不知道,決定一吐為快:“你母親年輕的時候曾經跟季雲天相愛,但是有一天你母親向他提出了分手。那個時候你母親已經懷上你了,你就是季雲天的孩子。”

“這不可能!”回過神的柳韜斷然說,“我的父親不是季雲天,我的父親是柳明方,他和我母親是同事,他們是自由戀愛的。我父親在十幾年前去世了……我母親從來沒有提到過季雲天,而且我去雲天食品公司上班她也沒有表示異議啊。不光是我,我女朋友早就是雲天食品公司的員工了,我母親不可能不知道,也沒有說過什麽啊。”

藍英想了想說:“你的生日大約是1983年春天吧?你母親和你父親分手的時候是1982年秋天。那個時候你母親已經有你了。”

柳韜想起來了,父母是在1982年初冬時結的婚。自己長大之後,對比生日,還曾經調侃過父母當年很前衛,是未婚先孕、奉子成婚呢。所以藍英的話也不是不靠譜,可是……

藍英看出來柳韜是有點信了,於是說:“你可以暫時不相信我的話,但是我建議你去跟季雲天做個親子鑒定,讓科學來證明吧。”

藍英這麽說著,心裏卻在想如何度過這個危機。這一次是孟苒主動來找季雲天的,如果他們舊情覆燃……此刻藍英的心情比剛剛還要糾結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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